二、莫言的文学成就和文学观
中国文学,如果从诗经、离骚算起,先秦美文、唐诗宋词、明清小说一路走来,可以说是博大精深浩如烟海。而中华民族又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文化断代的民族,汉语言文字得以有序的演变和锤炼,几千年的文化典籍得以完整保存和传扬。在世界上,中国文化瑰宝之多,也是多数国家所不可比拟的。
但是到了18、19世纪,由于西方工业革命,资本主义崛起以及其他历史原因,中国落伍了,沦为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然而就是在那种屈辱的年代,中国同样诞生了以鲁迅、巴金为代表的大批文学大家,他们的文学成就,文学艺朮,足可以与历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比肩!不过,国破山河碎的中国文学家,有谁瞧得起呢?
庆幸的是,到了21世纪,莫言终于站在了世界文学之巅,成为了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俄罗斯之声电台网站12月10日报道:世界上,“中国文学正成为一个品牌”。
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实至名归,但同时,也得益于中华民族的复兴。莫言说:“我必须承认,如果没有30多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发展与进步,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也不会有我这样一个作家。”从另一方面讲,其实“诺委会”也看得十分明白,如若再无视人口占世界四分之一,孔子学院几乎遍布全世界,各国竞相开设中文课,实体经济世界第二的中国现实,其诺贝尔文学奖项自身,也将被边缘化而失去权威性。
莫言自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他的文学成就更加举世瞩目,他的文学观也受到广泛赞誉。
57岁的莫言,是个勤奋的作家,高产的作家,先后著有《红高粱家族》、《酒国》、《丰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劳》、《蛙》等长篇小说十一部。《透明的红萝卜》、《司令的女人》等中短小说一百余部,并著有剧作、散文多部;其中许多作品已被翻译成英、法、德、日、西、俄、韩、荷兰、瑞典、挪威、波兰、阿拉伯、越南等多种语言,在国内外文坛上具有广泛影响。
30多年来,莫言和他的作品获得过“联合文学奖”(中国台湾),“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法国“LaureBataillin(儒而巴泰庸) 外国文学奖”,“法兰西文化艺术骑士勋章”,意大利“Nonino(诺尼诺)国际文学奖”, 日本“福冈亚洲文化大奖”,中国香港浸会大学“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 红楼梦奖”, 美国“纽约华语文学奖” 以及中国最高文学奖“茅盾文学奖”。
对于莫言的文学成就,台湾《联合报》热情地评论道,“莫言的作品,创造了一种可以承载丰富意象与奇情幻想的乡土语言,这是项了不起的文学成就”。同时又评论道,“莫言能够在不同篇幅的小说中自在书写出不同的文学感动或震撼,可雄浑可卑琐可高贵可粗俗可残酷可温柔,这又是了不起的文学成就。莫言的小说,出入于写实与魔幻之间,呼应着国际文坛的浪潮,然而却又不仅仅是片面模仿既有的技法,带着自尊与自信,他不断琢磨、实验自己的小说理论,尤其关注故事与说故事人的神奇关系,这方面,他也有不容忽视,可以提供其他人借鉴的成就”。
莫言的文学成就是多方面的,而最主要的还是像诺贝尔奖评审委员的颁奖词所说:莫言“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这种艺术手法开拓了无限的艺术空间,多角度地观察社会,观察人生,甚至以宗教的观点写出了阴阳两界的共通性,以及善恶有报,生死轮回的多态人生。立体表现了宇宙的奧妙神秘与博大深邃。在《生死疲劳》一书中,这种手法运用到了极致。书中借用土改中屈死的西门闹转世为——驴——牛——猪——狗——猴——大头儿蓝千岁,一路轮回而来,将人的思想感情、社会百态嫁接给了潇洒与放荡的驴、憨直与倔强的牛、贪婪与暴烈的猪、忠诚与谄媚的狗、机警与调皮的猴,呈现出了五彩缤纷的社会生活和气象万千的阴阳两界。莫言很善于抓住这些动物的特性,合情合理地演绎出精彩动人的故事,如猪十六的“落草为寇”,“舍己救人”;如狗小四的“保镖送学童”,“圆月大会”,又如白蹄驴“智勇双全斗恶狼”,又如“西门牛杀身成仁”,等等,写出了动物们的另一类生活,和社会生活五彩缤纷的多样性。
莫言被誉为“最会说故事的小说家”,不论是《红高粱家族》中荒野大地上纵橫三代的家族史,还是《生死疲劳》中人变成驴、牛、猪、狗、猴等动物的超现实荒诞,他擅长以生猛的语言、酣畅淋漓的叙事,写就了一个个彷佛从乡野传奇中走出来的百态人物。
莫言在文学创作中的人物塑造,使用了传统的叙事手法与西方意识流自然主义细节描写相结合,充分展现了人物的“内心风景”,把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如《丰乳肥臀》中的上官金童就血肉丰满,感情充沛,呼之欲出,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作家的文学成就,和文学的创作观紧密相联,而文学创作观,实际上也就是作家的世界观,文学观既充分体现着作家创作态度、价值取向,又体现着作家的生活阅历、涵养道德、兴趣爱好。尤其文学作品中的小说,实际上就是“现实社会生活的折射”。毛泽东曾经说过:“一部《红梦楼》就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形象历史”。所以,一切文学作品就都不是纯客观的描写。莫言说:“纯客观只是一种貌似纯客观,不可能没有这种主观的态度,而作家的这种道德观,价值标准,肯定会通过他的小说传达给读者。“小说家是社会中人,他自然有自己的立场和观奌,但小说家在写作时,必须站在人的立场上,把所有的人都当作人来写。只有这样,文学才能发端事件但超越事件,关心政治但大于政治”。莫言的这种文学创作观,在很多地方与鲁迅是相通的。例如,鲁迅说:“文学不借人,也无以表现性”,文学必须借助人,站在人的立场上去表现形形色色的人性,站在人的立场上去挖掘不同时代的社会性、时代性。鲁迅借助《阿Q正传》中的阿Q,这个农村中的小人物,挖掘出了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的,从统治者到社会底层草民的国民性——精神胜利法。莫言则借助《丰乳肥臀》中上官鲁氏所经历的战乱社会、大饥荒年代、养育了三代人,以及与子女的生离死别,塑造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性——母性,和天高地厚的母爱。
在莫言的小说中,不但借助人,而且可以借助驴、牛、猪、狗、猴等动物的超现实荒诞描写,和酣畅淋漓地叙事,深刻挖掘出社会各色人等的不同属性,
在莫言的作品及讲演中,可以说处处充满着苦难、人性、爱、理解与宽容,他的这种取材和文学创作态度,正是能与世界性的普世价值对接,只有能够宽容彼此价值差异的人,才能建立起在人性基础之上的和谐相处的友爱。莫言提倡在不违背人性的前提下,人们应彼此宽容、尊重,而不是朝着别人扔石头;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当哭成为一种表演时,更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莫言站在世界文学之巅,摆出了中国人雍容大度,友好地面向世界的姿态。
莫言在作品中常常叙述苦难,但这并非是陷在苦难的日月不能自拔,而是通过苦难的描叙,来展现人生的不易,要人们珍惜今日的生活;这正如写酷刑,而并非宣扬恐怖一样,莫言说:“看起来是在写刽子手,写酷刑,实际上是在探讨人性,探讨每一个人在特定的条件下,有可能变成坏人。我觉得坏人不是说他就是天生的坏,而是历史把他放到了这个位置上”。
莫言的文学作品,不但中国人爱看,外国人也爱看,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的文学语言和文学形式的游戏性,很多人就是因为太受莫言作品游戏性的吸引,出来一部读一部,咀嚼着生活的苦痛,又品味着人生的甘甜。例如《丰乳肥臀》中无处不在的游戏文笔,大大稀释了中华大地上人生的苦痛,而又处处宣泄着人类社会的坚忍和美德。莫言说:“这也是人的一种生活态度,我们中国人历经了那么多的苦难,但是在苦难当中又包含了很多的游戏,很多所谓的幽默和欢乐的成份”,作家就有义务,用艺朮的语言把他表现出来。
莫言的文学成就和文学创作观,以及他“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的创作方法,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影响深远,无疑将成为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里程碑。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苏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