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正式发布。深圳,粤港澳大湾区引擎龙头,从“特区”到“示范区”,深圳将走向全球标杆城市,扬帆再出发。而一河之隔的香港,因《反逃犯条例》陷入暴乱泥潭不能自拔,树欲静而风不止。有着两千万人口的深圳,他们大多数人沾沾自喜。然而,一些少数有识之士却忧心忡忡。盘驻在深圳龙华区的“三和大神”,活着一群已“死了”的年轻人,数量已逾十万人。深圳繁荣背后折射的迷失一代,埋下一颗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如被外部势力介入利用,担忧步入最近香港发生的游行示威失控局面之后尘。
日媒发现的“三和大神”
日本的NHK电视台一直被称为“最能读懂中国的境外媒体”。这些年来NHK不仅制作了大量的有关中国社会的纪录片,而且始终秉持中立客观的视角纪录下镜头之外的真实。2018年5月6日,该台播出的的纪录片《三和人才市场:中国日结1500日元的年轻人们》,这部纪录片时长110分钟,由日本导演远藤宪一拍摄。而这一次NHK纪录片的编导们又通过大量的走访,还原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底层漂泊者群像。
深圳的市中心高楼林立,里面闪耀着腾讯、大疆这样影响世界的高科技公司。在郊外的龙华区一角却是另一番景象:残破的建筑、鳞次栉比的网吧、杂货铺。
三和,是一个地名,“三和大神”代表着一种生活态度,三和位于龙华新区东环一路与三联路交汇的景乐综合市场,三和所在的区域属于景乐南北片区,总面积约4.6万平方米,由119栋农民房组成。
三和集团的前身是三和职介所,成立于1992年,是全国最早的一批民营人力资源机构。最初的位置在龙华的景龙新村,距离现在位置不到一公里。老板是来自潮汕的戴景华、戴景锡兄弟。刚创建三和的时候,他们租了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雇了几名员工。
随着过去20年间中国制造业的高速发展,三和集团的业务也越来越多。
周边几公里的范围内有一群年轻人,身背债务、与家人绝少往来、终日在网吧里流连忘返甚至为了几百元卖掉了身份证,只在逼不得已时应聘会展临时工、临时保安等日结的工作,被称为“三和大神”。
没学历,没能力,没背景。在飞速发展的深圳,他们被无情抛弃。身为最底层的他们却活出了一种羽化登仙的感觉。吃着五元的阳春面,喝着不到两元的矿泉水,睡着十五元一晚的破床,沉溺在网络世界里悠然自得。
等没钱了去打短工,日结工资的那种,干一天玩三天。他们有着自己的处世哲学:与其辛苦地工作,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就算再努力,深圳这座城市也不会接纳他们。三和人才市场既是一个“垃圾场”,也是个安乐窝。
走进三和大神 ,影片刚开始就用了很强烈的对比。
在其间蠕动如蛆虫的,就是神秘的三和大神。他们眼神呆滞,衣衫褴褛,鲁迅描写祥林嫂的句子完全可以描写他们。“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在鱼目混珠的市场里,他们如一茬茬的韭菜,被买主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走。
客观来说,这部纪录片素材稍显匮乏,采访对象大部分不是最纯粹的三和大神。这里存在一个悖论:那些早已“升仙”的大神早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本能地拒绝采访。
NHK还是通过旁敲侧击,让观众对三和大神有了直观的认识,影片不是简单的嘲笑批判,而是探讨出了三和大神的成因: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小缺乏管束的留守儿童。
六千万留守儿童制造的三和大神
留守儿童问题是个由来已久的社会问题,只不过当年埋下的种子今天开出了恶之花。 这是一个审丑的时代,过去人们审美,现在开始审丑。从凤姐,到李毅,再到孙笑川,最后到三和大神。
这些被戏谑“丑角”,把对自身的不满发泄在这些替罪羊身上。具体到三和大神,这绝不是一个突然产生的名词。从早前鲁迅笔下的阿Q、孔乙己,到前些年流行的“屌丝”,到“戒赌吧老哥”,全民“佛系生活”,再到今天的“三和大神”。
这是一直存在的亚文化,是一脉相承的。这些人物穿越时空形成了各种变体,但本质没变。他们在社会的底层,吮吸废铜烂铁获得一丝趣味,通过自嘲来寻找活下去的意义。不同的是过去这样的人物在文字里,在网络上,在段子里。现在这样的人物已经具体到一座城市、一条街道内的一群活生生个体。
在经济腾飞的年代,社会讥讽他们是社会蛀虫。可在全民低欲望的时代,还有理由嘲笑三和大神吗?我们这些年轻人,要么是象牙塔里的大学生,要么是格子间里的白领,要么是衙门里的公务员。除了多了一层好看的伪装,我们许多人本质上和三和大神没有区别。一样吃着廉价的外卖,看着没营养的综艺,打着王者荣耀。一样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在房价面前跪地求饶,在舒适区里划地为牢。
更嘲讽的是,三和大神可以抛开一切自得其乐,然而白领却依旧要苦大仇深,背着房贷车贷负重前行。谁是罪魁祸首,是贫富差距。
“马云每秒赚大把大把钞票,而我们都是奴隶。”朴素的言语,话糙理不糙。一个拆迁户得到的拆迁款可能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二十年也赚不回来的,那么努力的意义何在?
抬头就能看到天花板,与其任劳任怨为别人打工,为何不活在当下对自己好一点。
聪明人得出的结论不就是三和大神早就在践行的“人生哲学”吗?
三和集团等人力资源公司进驻,景乐南北片区人事兴旺。三和集团统计的数据显示,高峰期日流量达到近两万人。聚集者众,三和因而名声大噪,自此很多人只知三和人力,不知景乐市场。四年前,华辉人力资源公司迁至景乐市场一楼,龙华区景乐市场形成了最大的人力资源行业圈。
撸口子、睡大街、喝大水、做日结
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负债累累,其中不少人借了现金贷。这里生活成本极低,大神们花上10块钱就能过上一天。这里,生活环境极为恶劣,臭水、大小便横流,但大神们对此视而不见,就地卧倒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窘境?难道真的是现金贷吗?
招工的单位,大多是电子厂、电器厂。大多数招工广告上以最醒目的字号写着时薪,而不是月薪。一波又一波的打工者被中介人员或厂子里的招工者带走。
紧邻三和的,是海新信人力市场。此地,是三和大神们口口相传的“海信大酒店”,是他们心目中的耶路撒冷。每到夜幕降临,便有很多大神在这里露天睡觉。
在海新信,除了找活的打工者,还有不少人坐在地上摆摊,有些在卖耳机、数据线等小商品,还有人在收购铜钱、银元等小物事。其中一位摊主的面前摊着一张纸板,上面写着“高价回收微信号”、“高价回收手机”、“QQ解绑”、“删除通信录”等字样。微信号收购过来可以转手卖给别人开店、做公众号。一个用了四、五年的微信号,可以卖到三、四百元;用了一两年的,也能卖一百多。删通讯录,也有市场:一些老哥借了网贷,怕平台爆通讯录,就会找他。
海新信人力市场和三和人力市场之间,有道铁栅栏。栅栏的尽头处,开了个小门。在三和人才市场的背后,有一个小区。小区本来是封闭式的,有铁栏杆拦着。但是,靠近三和人才市场的栏杆上被人挖出了一个小洞,不时有人从小洞往小区里钻。
他们大多负债累累。有些人是因为做生意失败,有些人是因为赌博。更多的人,是因为身上没钱借网贷救急,没想到在还款压力之下,拆西墙补东墙,越借越多,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凡是能借到钱的平台都去“撸”一遍。他们最热衷的事情是“假装找工作”。不管想不想进厂,每天必到人力市场转几圈,然后继续回来做日结、睡大街、上网。他们对生活的要求极低。只要饿不死,就行了。据一位老哥说,他曾经十元块钱过了三天——吃馒头、喝自来水、睡屋檐下。后来实在熬不住,他去卖了一次血:四百毫升卖了一千三百元。
他们大多长期不与父母等亲人联系。打电话,更让父母伤心。这个小区里有不少小旅馆。一个床位一晚十五元,单间一晚五十元左右。这里的网吧很多,但不叫网吧,叫“网络出租屋”。据一些大神介绍,这里上网极便宜,通宵才八块钱。如果碰到下雨天,那些露宿的大神便会躲进网吧,开张通宵卡,美美地睡上一觉。这里的行李寄存处,收费也很便宜。一个箱子放一天,只收两块钱。那些做日结的大神在上班期间,可以将行李寄存于此。这些为三和大神们提供了极大便利,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窘境?有人说,是现金贷。先有需求,然后才有市场。他们急需资金周转,却借贷无门。对他们来说,现金贷可以应急。没有现金贷,他们没钱吃饭的时候,谁会对他们伸出援手呢?
如果不是现金贷,那又是什么?制度、人性?抑或其他?
广州地理研究所副研究员黄耿志则认为,景乐综合市场周边片区是经济转型下跟不上步伐,暂时失去梦想的某些人士的避居之地。
不过,此处正面临改造。2017年7月,随着深圳市公安局牵头,多部门抽调人员成立综合治理攻坚组进入三和人才市场办公,政府开始加大力度对景乐南周边片区进行整治。
这些“三和大神”们,是否能因此重回生活“正轨”呢?
三和人力资源集团副总经理刘宁蒗在接受采访时说:“现在公司建档的企业有三万多家,每年能服务求职人员一百多万人次。比如富士康,这么多年跟我们长期合作,我们每年给富士康解决用工都是1万人以上的量级。”
声名大噪的“三和大神”们并不是三和集团搬迁之后才出现的,却直接和三和挂上钩,给他们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
刘宁蒗告诉界面新闻记者:“搬之前就有。那时社会综合管理不像现在规范,制造业也很繁荣,企业都是增长型用工,所以问题并不明显。”
在景乐南北片区,小的中介为了与三和等大公司差异化经营,会选择错开招人。三和公司是朝八晚六,小的中介就在早上八点以前或者晚上六点以后招人。
每天五点半左右,“海信大酒店”就开始聚集做日结的人群。
“老板,拆迁保安,绝对纯打酱油。上班玩手机,下班领工资。包两餐,包来回。去不去?”一名中介举着手写的牌子,站在海信大酒店的台阶上,对着下面的人群大喊。不到山穷水尽,“三和大神”们不会去打零工。
在深圳警方等部门整治三和之前,这里大量存在买卖身份证的情况。
“三和大神”们的身份证一般有三个用处。
其一,注册公司的黑中介到处收购“大神”的身份证,利用他们的身份信息注册公司。这些公司都是为了诈骗而注册的,有些“大神”一个人就是数十家公司的法人。大神每次会收取一至两千元的好处费。
其二,“大神”的身份证可以用来开银行卡。他们一般将身份证、银行卡、U盾、关联手机号卖给黑中介,这张卡会作为诈骗集团资金转账的跳板,让那些诈骗得来数百万的款项天女散花一样转到这些“三和大神”的银行卡里,再通过专门的“车手”(取款人)把这些钱取出来,转到“干净”的骗子账号。
其三,“大神”的身份证还会被用于去各大网购、网贷平台骗贷。
刘宁蒗认为,“三和大神”现象的症结是日结工。“前几年虽然也有这样的人,但是不严重。以前工业园区分散,现在整个深圳生活成本提高了,没有多少像景乐南北片区这样低生活成本的城中村。人群才会聚集在几个人才市场和圈子的周边。”
三和提供的数据显示,早期三和普工推介的业务占总业务的六成,如今降到只有三成。
“日结工是典型的非正规就业。”黄耿志曾对中国城镇非正规就业问题进行调查,他指出,“伴随市场化、非国有化、开放型经济的建设,我国城镇就业模式发生着由正规化到非正规化的转变。”
从一九九0年到二0一0年,非正规就业占城镇就业人员总量的比重由一成上升至三成,期间新增非正规就业数量达到九千万,相当于新增正规就业数量的一倍。以上数据表明,非正规部门已成为我国城镇化进程中就业机会增长、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重要经济部门,缓解了庞大的农村劳动力供给与有限的城市吸纳力之间的矛盾。目前,非正规就业数量已经超过正规就业(即职工)。三和大神是非正规就业迅速增长的一个表现。
三和这个地方是经济转型下跟不上步伐,暂时失去梦想的社会群体的“避居之地”。
“三和大神”的存在,源于他们不想进厂打工。这与中国三十多年的低端工业化模式、以及全球化下的成本竞争紧密相关。黄耿志认为,中国的许多工厂只能依靠压低工人成本来降低生产成本,以便能以低成本的优势获得国内外的生产订单,这导致工厂工作非常辛苦,环境恶劣,与高强度的工作相比,工资并不吸引人;工厂工作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晋升渠道,所以没有希望。“打工没未来,回家无意义”这是许多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的心声。
2017年7月,深圳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徐文海到景乐南北片区调研,随后由深圳市公安局牵头,多部门抽调人员成立综合治理攻坚组进入三和人才市场实地办公。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和大神立即逃遁,但风头一过,立即卷土重来。
中山大学城市与区域规划系副教授刘晔更关注“三和大神”出现的社会背景,他说:“三和大神里很多都是留守儿童,他们从小缺少榜样。没有学历、没有技能、没有人脉,一个人孤身在大城市打拼,如何实现晋升?”
刘晔指出:“他们的心态很像西方国家贫民窟里的人的心态,所处的环境会影响他。邻里效应、同群效应,对他们的影响很大。西方国家研究贫困社区,为什么贫困会传递给下一代?其中一个原因,在贫困社区缺乏好的榜样。”
随着经济转型,社会上薪酬差异越来越大。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收入的差异会越来越大。
“对于既没知识又没技能的三和大神来说,上升的通道越来越少。”在《城市的弃儿》一书中,美国社会学家华康德指出,随着美国步入后工业化时代,宏观经济结构调整造成制造业岗位的大量减少,伴随而来的是不稳定、临时性和无社会保障工作的大量增加,再加上政府公共资源供给的减少和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造成黑人贫民窟的居民处境越发艰难。“三和大神也面临同样的困境,随着东部沿海地区的产业升级,富士康式的制造业岗位大量减少,正规的劳动力市场已经不那么缺乏一般劳动力了。”
这个世界病了。病的表现:每天停不下来,搞不清为什么活着。
网吧是三和大神的灵魂避难所
在龙华流传着一句话:“当你被社会所抛弃,三和网吧就是你的灵魂避难所。”网吧成了他们的精神乐土。
甚至有的大神因整天整夜打游戏,猝死在网吧。救护人员赶到时,已经晚了。而网吧外,三和大神们夹道伫立送行,已经成了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和“最后的礼仪”。
实在没钱了,还可以拿着身份证做法人、贷款、取现,然后回网吧继续麻痹自己。
大神恨三和,但终究离不开它
有人说,这种得过且过、无所事事的生活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他们开始变得容易满足了,但他们父辈年轻时想着买房买车干大事,现在他们排两个小时队去吃一顿海底捞、喝一杯网红茶就美滋滋,还要发条朋友圈。
过去流行鸡汤文,多少人在作文里写下“既然选择了远方,就注定风雨兼程”,现在流行的却是反鸡汤,一些“歪理”赢得满堂彩。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消极的情绪疯狂传染,中国正慢慢步入低欲望时代。三和大神就是这种低欲望时代下的产物。
三和大神中很多人是农二代,和父辈一样前仆后继来此淘金,但是却没有父辈“东南西北中,发财来广东”的壮志雄心。
但是,这是别人的城市,不是我们的,我想发财想回家光宗耀祖,最后却能为了一百块将身份证卖掉。
没有钱,没脸回家。是在耗费青春,他们也知道。
但是,回头一想“我们这么一躺,过得多逍遥啊”,之前的担忧也就被抛之脑后。
他们的父母作为第一代打工者,对家乡是有认同的,也有要挣钱寄回家给老人和孩子的迫切目标,更有帮助孩子过上更好生活的盼头。
他们作为新一代打工者,对家乡和城市都没有什么归属,也不像父母那么容易满足,也很难接受延迟满足。
没有羁绊,不想回家。
“三和大神”并非天生就是“三和大神”,他们在懒惰、失望、放弃中一步步走上“三和大神”的道路的。
颓废就像围城,里面的人一直想出来,外面的人不停走进去。求而不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追求的野心。不要放弃奋斗,你是中国的底色。
他们出没于深圳市三和、海信新人才市场,只打日结工资的短工。这里物价极低,支撑着他们做一天玩三天。
没有积蓄朝不保夕无所谓,他们总能找到支撑颓废生活的法子。卖身份证、睡网吧、偷拍少妇、醉生梦死,完全不考虑明天怎么办。事实上,经过去年的现象级报道后,当地已经大力整顿。
长期工作就是背叛了三和
现在的三和,网吧严格执行12点关门,通宵包夜已经很难找。住宿费从五元涨到了十五元,依然是一间房摆着二三十张床铺,床上布满蟑螂蜈蚣。
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wifi。只见房里一群年轻人忙着在王者峡谷里杀进杀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
“戒赌吧”、“龙华吧”、“三和大神吧”是他们的根据地,已经人间蒸发的“红姐”是他们的女神,“小黑”、“皮裤哥”、“鸡哥”是几大精神领袖。
大神们甚至建了专属三和人的网站,记录这里出没的各种传奇人物:异装癖、精神病、流浪汉。三和大神们的网站:3hedashen.com在这个网站里,许多大神们对着各路媒体讲述了自己的人生。
来自全国各地的无业游民、网瘾少年,都聚集在了中国发展最快的城市深圳。他们的一句话很能代表三和哲学:“那么拼干嘛?拼也没有用啊。”
他们觉得长期工是对三和精神的背叛。事实上,一旦你混惯了这种日子,就会上瘾,再也回不去了,这是一条不归路。三和流传着普通人来这里体验,最终完全堕落成了这里一分子的故事。
纪录片里他们大多初中毕业,由于工作不稳定找不到女朋友,只能把工资贡献给“包小姐”。
在富士康这类流水线上干过的他们觉得“很重复机械,梦想都摧毁了,赚得多但不自由啊。”为了这份虚无缥缈的自由,他们选择了打零工,, 不爽就随便换。
他们的梦想被资深中介邓大海总结为三条:“轻松,结钱快,工资高。”
他们会仇富,把开宝马的人如何包下餐厅,不准得罪过自己的服务员出现的故事讲得无比生动;他们会吹嘘自己过往曾经有多么辉煌;也会幻想天上掉馅饼而被骗得身无分文。
虽然才二十多岁,但他们已经认为自己没有未来。
只见几个中介在市场上喊着:“会写自己名字吗?会读ABCD吗?会写就能干。”其中不乏以找工作为名,倒卖他们身份证的黑中介。
但很多人并不在乎身份证。80%的三和人都借过网贷、小贷、民间非法高利贷。这类贷款利息高达30%以上,借一万多,需要还3万。借款大多被他们用来买游戏装备了。
摆脱目前处境也许是一个奢望,但大部分人称不上好人,也称不上坏人,也没有帖子里那么猎奇,都只是一些底层的普通人。
而三和大神代表着第二代打工者:网络的发达向他们展示了世界更多诱惑,他们不甘于从事“整天加班、每天睡不到7小时、手还可能被绞断”的工作,但是又没有足够的学历和技能,只能沉湎于网游厮杀、和“想炒谁就炒谁”的虚幻自由中。
日本NHK电视台认为大神们的问题是贫富悬殊、留守儿童问题的遗留:他们几乎都是打工者的后代,跟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缺乏金钱、教育资源。
作为一家外国媒体,他们能够接触到的素材和线人、最终结论也许是有限的,不过这部片子仍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有网友评论,这部片子戳中了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害怕自己成为三和大神一样的人。
在写字楼里做白领又比大神们高级多少呢?不少人一样幻想着高薪,却又不肯付出辛劳,也懒得培训技能,只想整天躺着玩游戏,只是环境不同而已,然后我们管这叫“佛系”。
有日本网友说:“年轻人逃避现实,逃避奋斗,是中日韩当代共同的趋势。”三和会消失吗?也许吧。但在别的城市,永远都有你看不见的“大神”和精神上的“三和人”。
深圳是个没有冬天的城市,对于三和大神来说,真正的“严冬”是在夏天。
每当暑假将至,内地的职业高中和技工院校会把那些应届毕业生拉到珠三角,以实习的名义在流水线上干上两个月,否则拿不到毕业证。五月份的时候,深圳工价开始降低,到了六月,薪水只有高峰期的三分之二,日结短工也找不到,再懒惰的大神都会在那之前想方设法进厂,去工作两三个月。
在中国的很多地方,这样的三和大神还在大量存在着,他们没有目标,工作只做日结的,在他们圈子里面有一句话“工作一天,阔以玩三天”,钱花完之后怎么办,他们不管,且不知道,只知道有钱了赶紧享受这一刻的安逸,然后饿肚子,找下一份的工作,如此往复,生活一团乱麻。这样的三和大神大量产生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源于这群人的懒惰,进入工厂不够自由,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仿佛只要一眼就能看到的人生轨迹。
在繁华城市的背后,依旧还有着这样一群人,他们没有享受到这个社会的福利,像一只只下水道里面的老鼠一般,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灰暗且无趣,每日的生活皆是如此,无人问津,无路可退,社会不应该同情这些自甘堕落的群体,但是也不可鄙视这样一些为了生活却陷入窘境的人,三和大神在每个城市、每个角落都有,在你看到或者看不到的背后,继续演演绎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三和大神作为一个社会现象,其存在的意义正好说明了这个社会的规则,残酷惩罚不努力的人,一无是处且妄想不劳而获的人终将掉入社会的底层。但是真正成为三和大神的他们,势必是经过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导致如今这般窘境,或许是身份证丢了,或许是欠了大量欠款至今无法还上,逃离至此。三和大神这些群体沉迷于虚拟世界,逃避现实,甚至不知道人生的意义。
网神,赌神,嫖神。三和大神,是三和临时工对自己的称呼,似乎是有点那么自嘲的意思。
还有传说中的领袖,以及他那闪烁着万丈光芒的语录:打工是不能打工拉。还有小黑,皮带哥,红姐,林晓,高傲女,等等,谱写一个又一个的现代都市传奇故事。
不要羡慕三和大神,大神只是过一种自己想过的生活。
三和大神是唯一能突破任何束缚的群体,他们没有工作,没有任何积蓄和财产,他们热爱自由,像风一般的洒脱。“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看一眼三和大神,就是一次天堂地狱的旅行。
听来的一则故事: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深圳的招商引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在一次招商引资中,当地官员陪同一位境外富商前往一座工厂,考察投资办厂事宜。虽然那个时代深圳的人力成本极其低廉,但软硬件设施没有优势,富商对深圳准备打退堂鼓。
当地官员都已经不抱希望,带着富商准备离开时,富商发现厂房中有个保安在拿皮带抽打工人。富商以为是工人偷东西了,结果保安回答,工人没偷东西,就是没有完成工作量。怎么这样都可以?富商二话没说,立刻在深圳投资建厂。
以上并非匪夷所思的笑话,在拥有几十万员工的富士康,大陆高管和台湾同事干一样的工作,但大陆高管的工资待遇比同事少两倍到十倍以上。郭台铭制造用薪不平等待遇,九年前的七月一日,在深圳富士康发生了员工惊人的“十一连跳”。今天,谁还记得这些带血的记忆?九年过去,今天的反思,绝不是为了明天的谈资和后天的遗忘,企业的社会责任,员工的生理和心理健康,需要企业,社会,员工共同关注。
这个世界并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很多国家都走过了相同的路。正是那条皮带,才奠定了中国“世界工厂”的称号!虽然,今天金碧辉煌的深圳早已没有被皮带抽的工人了,但三和大神却越来越多。
二十年前,你不知道什么是农民工,就不知道什么是中国。同样,今天你不知道什么是三和大神,也不知道什么是今天的中国。
三和大神,一个在网上被成千上万人膜拜的群体。毫无疑问,所谓大神就是超越大多数中国人的存在!So,三和大神是中国唯一突破任何束缚的群体,他们没有工作,没有任何积蓄和财产,
要理解三和大神,三和大神是中国离死亡最近的一个群体,所以他们从不扯蛋那些世俗的话题,比如深圳房价或房租。
三和就是现实版的《行尸走肉》,每天有数万人像僵尸一样游荡。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有当死神降临时,才想起来要去找日结了。
富士康也曾来三和招聘长期工,甚至打出入职就发六百元奖金的广告。然而,从来只有富士康的工人加入三和大神队伍,却极少有三和大神加入富士康。因为,一旦去了富士康,就没日结了。
00后大军已加入三和大神。
那么,这个与时代抗衡的三和大神群体有多少人呢?不过粗略估计也有十多万人吧。这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三和大神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而能摆脱三和大神身份的人却凤毛麟角。
十万三和大神,毕竟是少数。那么大多数三和大神是谁?嗯,三和大神的主力军是曾经“世界工厂”的工人,其中很多是辞职的富士康员工。
现在富士康工人的工资也有三四千源,为何他们要放弃相对体面的生活,去当居无定所的三和大神呢? 因为,三和是一座庇护城,庇护没有梦想的人,出了城,就需要梦想了。
毫无疑问,三和是十万三和大神的天堂,却是外面人的地狱。我们不说三和的安全问题,你敢去一个十万人都不爱洗澡的区域吗?
三和大神们在中国最励志的深圳,无限沉沦。而且,这种沉沦无法被拯救啊。你能怎么办?你让深圳XX又能怎么办?当一个人放弃自我时,神都救不了!
三和大神的问题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不是就业,不是经济,不是钱……而是梦想。一个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梦想,“做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而且,我们回过头来看,中国这二十年就是一条梦想之路!
中国第一代农民工为什么愿意被保安拿皮带抽?因为,那是一个梦想飞扬的黄金时代!90年末,中国城乡初中高中的教育水平虽然有差距,但并不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于是,这些工人的孩子,只要足够努力就能考上名牌大学,就能瞬间改变家庭阶层,光宗耀祖!(90年代末,房价也低成狗)
毫无疑问,一个拿皮带抽工人的时代是最坏的时代,但一个读书改变命运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所以,工人们愿意承受一切苦难,供自己的孩子上大学,去实现那灿烂的梦想!不过很可惜,那个充满希望,阶层激烈巨变的时代……呵呵。
到第二代工人时,因教育资源分配问题,读书改变命运几乎成为传说,农村孩子能考上名牌大学的概率,恐怕还不如500万彩票的中奖率。不过,第二代农民工也有梦想,虽然比不上光宗耀祖,但也能满足基本的尊严。
他们的梦想是通过打工挣钱,在家乡盖一座三层小洋楼,获得尊严。不过,几十万的小洋楼可比孩子上大学贵十倍啊!这就要求夫妻两口子都得去打工,于是小洋楼的代价就是千万留守儿童。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三和大神。赚一天,玩三天,没有梦想,没有期望,没有明天。最后nhk总结了一下原因:留守儿童,缺少父母关爱,教育差,导致只能在社会底层,做工厂里面的活。社会贫富差异鸿沟,导致看不到希望。
第一代打工者,还是有寄托的,他们还有家,吃苦耐劳,发工资就寄回家,赡养父母妻小。而第二代打工者,是绝望的,他们没有希望,努力不努力,差异不是特别大,反正都是吃饭睡觉。社会无法给他们方向,加上低学历,见识短浅,也就自甘堕落了。
他们并不坏,很多人都是好人,不偷不抢,有着基本的底线。这个社会竞争残酷,没有上升通道,让人绝望。他们承受贫富差异的鸿沟,跨越阶层几乎不可能,普通打工者哪一天绝望了,即使不在三和,也会成为三和大神。
向下是急速的,向上是缓慢的,停滞的。
你们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吗?
三和大神的和白领的没有本质的不同。“所谓的三和大神,精神已升天、吃喝全不管、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今日有钱今日花,明日无钱才打工。第一要求来钱快,第二要求活轻松,第三要求公司日结。”
在成为“三和大神”之前,他们也是普普通通的外来务工人员,也曾想过勤勤勉勉地工作。
他们最初都因“淘金梦”聚集在这里。但实际上,他们来了才发现一切跟之前想象的并不一样。
受学历限制,这些外来务工人员只能做一些单纯的体力活。于是,有的人来到深圳进了富士康的流水线,每天都持续着高强度的劳作。“运气不好”的人会碰到黑中介,然后被黑工厂、黑老板坑钱,最后血本无归。还有人去做服务员、快递员、保安等,“收入极低”且“清闲而没意思”。
“三和大神”的出现是现实多重因素交织的结果,中山大学城市与区域规划系副教授刘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三和大神里很多都是留守儿童,他们从小缺少榜样。没有学历、没有技能、没有人脉,一个人孤身在大城市打拼,如何实现晋升?”
“三和大神”属于“第二代农民工”的一部分,所谓“第二代农民工”主要指80后和90后的农村劳动力,因此也叫“新生代农民工”。实质上,“第二代农民工”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当年打工潮催生的留守儿童。
由于东西部发展不平衡以及资源分配不均,当地就业岗位严重缺失,大人必须要外出打工才能养家糊口。所以,“留守儿童”大多由家里老人带大,甚至有的孩子因为家里没有老人照看而独自长大。孩子缺少父母陪伴和教育,他们在人格的形成上,严重缺失家庭教育。
此外,“留守儿童”聚集区大多是中国中西部地区。当地教育资源缺乏,师资力量薄弱,不少孩子高中一毕业就去往东部沿海,甚至有的初中或小学毕业就跟随大人外出打工。不容忽视的家庭困境让他们一度认为,打工赚钱比读书更及时更重要。
尽管比起父辈们,新一代务工者有了更多的渠道了解外部信息,更现代化的生活方式,也更渴望融入城市。但他们并没有比父辈拥有更多的上升通道,打工依然是大多数人选择的出路。
不同的是,他们的父辈往往挣够钱了就回家盖房子养老,但他们在城市里既买不起房,更落不了户,习惯了享受城市带来的便利,家乡成了他们再也不愿意回去“受苦”的地方。
既不能承担起养家糊口之重任,也不敢让家里人担心费神,有一些人便选择卖掉身份证,然后消失。
最后,他们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三和大神”。
“三和大神”小时候很多就是留守儿童。
尽管选择成为“三和大神”是万般无奈的结果,但是他们习惯了社会的变化万千,随波逐流已经是他们的生存常态,他们只需要一个人躲起来“静静”。
经过几年前的治安整理,“大神”们的数量开始减少,如今已经难见 “大神”集聚,只有墙上的标语依然显示着当年的“盛况”。
一开始来到深圳的人,他们无非就是想把日子过好,他们认为只要努力就能出人头地,可是时间和事实证明,打工没有出路,所以一部分人就此堕落了,于是就成了三和大神,一部分人妥协了,这只是一种消极的抵抗剥削,无力改变是因为一个人力量太小。”
同样地,要改变“三和大神”这个阶层夹缝中的特殊群体的境遇,一个人的力量也太小了。
首先是留守儿童的问题长期来看依然会继续存在,当这些打工族二代进城打工,他们已经没有了父辈当年“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的雄心壮志。
其次,中国部分城市的经济发展已经接近发达国家城市的水平,在物质极大丰富的环境中,很容易出现“低欲望社会”,年轻人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对恋爱、读书、工作、结婚、买房、生子等人生失去兴趣,有泡面、电脑和手机即可过日子。
这样的人生,与“三和大神”又有多大区别?或许,人们并不理解“三和大神”特殊的生活方式,但大神们也不需要他人站在道德高地上去 “同情”和“怜悯”。
实际上,谁又有资格去“同情”和“怜悯”他人?我们中的大多数,不过是在城市里早九晚五工作的上班族,也不过是城市里的过客。而我们“丧”起来跟这些“三和大神”们又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不必惊讶,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要有每个人的活法。
对于该片区,龙华街道办总结为“四无四多三差一大”,即无围合、无物业,无公共配套、无视频门禁;职介众多、网络出租房多、旅业出租房多、求职人员多;治安差、秩序差、卫生差;消防隐患大。
景乐片区也让龙华区头疼,曾对其多次整治,但效果不佳,并出现“回潮”现象,究其原因一方面是街道办很多领域无执法权,有心无力,治标不治本;另一方面是该片区利益错综复杂,每次整治,都有经营者上访。
网络出现有关“三和大神”的文章,龙华街道办组织多部门进行一个多月的联合行动,每天出动180人次巡查,压缩“三和大神”生存空间,有一定效果。但一两个月后,出现“回潮”现象,于是街道办又开展第二次整治,后安排50名治安人员协助辖区民警巡查管理,但仍然无法避免“回潮”。
治理“三和大神”现象,从源头开始
三和人才市场的个人信息采集机器即将投入使用三和人才市场的个人信息采集机器即将投入使用
深圳市公安局规定,未来每个前来求职者,均需采集身份证、指纹、人脸等个在多位龙华街道办工作人员看来,景乐南北片区出现“三和大神”,背后的原因很多。
该片区聚集多家人才市场,每日前来求职者成千上万,承担着龙华乃至深圳全市的低端劳动力招工任务,是很多外地务工人员来深圳的首选地。同时,该片区房屋老旧,整体租金低,网吧、行李寄存处、出租房等众多,“空间虽小,五脏俱全”,生活配套齐全,且生存成本低,导致低收入者聚集,并在此获得某种认同感。
此外,黑中介曾一度盛行,出现了身份证买卖、个人信息交易等乱象,导致不少人被骗没了身份证,或已借贷负债累累,无法回家,只能在此逗留。
龙华街道办一名工作人员分析认为,“三和大神”的出现,某种程度上也反证出深圳正在城市升级:过去无论学历高低、能力高低,来深圳的外地人员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一定程度上实现人生价值,但如今深圳在城市升级,相关产业也在升级,需要更多是高学历、高层次的人才,低学历、能力低的体力务工人员容易边缘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深圳市公安局一工作人员表示,网络宣扬“三和大神”,甚至故意浪漫化,也误导了一批人。他强调,这次政府强力整治,并非是要把该片区的滞留人员赶走,而是规范管理。
强行取缔会激化矛盾,只能不断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实现倒逼。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躲在山里面的贼寇容易打败,但是自己心中的黑暗面是
很难战胜。王阳明提倡“心学”,就是要从自身去修行,提倡“知行合一”,做到行为和思想一致。虽然“三和大神”们逐渐散去了,但是只要那些坚硬的现实还存在,或许在其他的地方还会出现更多的“四和大神”“五和大神”“六和大神”……
(本文创作于2019年8月28日)